碎片童年妈妈的口红
妈妈是个爱美的女人,她的衣服永远是这个世界最鲜亮的颜色。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那个只有黑白蓝的年代的,从我记事起她的身上便是天空蓝、橙黄、牡丹红、典雅紫、青草绿……就连内衣都不可能是黑色。妈妈那张覆盖着“鲜血色”口红的嘴巴比她任何一件衣服的颜色还要抢眼。
那个时候的口红并不像现在有很多色系可以选择,那个时候的审美也并不追求裸妆,女人们即便不修饰任何五官、不擦粉,也要抹口红,把嘴巴涂得红红的。邻居家的吕阿姨,每一颗牙齿都像我一样顽劣,可偏生爱口红,她一笑,每一颗能露出的牙齿上总会有大小的红色斑点。隔壁的孙阿姨嘴唇生得似刀片薄,她总爱把上嘴唇化成桃心的上半部分,她说这叫桃花瓣,我却总有用袖子给她擦擦的冲动。楼上的陈阿姨家喜欢用大蒜调味,每次看见她的朱唇靠近,我都想逃,却被拉着手嘘寒问暖。对街的王阿姨家孩子经常闯祸,王阿姨的红嘴巴从来都没有横着过,透过红唇的骂声能镇压大卡车的喇叭与呼啸,似乎唾沫都能喷到对街的我的脸上了。妈妈的嘴巴却是两瓣弯弯的红月亮,一颗颗如贝壳般洁白整齐的牙齿随时在嘴里对别人打招呼。
口红对于爱美的妈妈来说是顶级宝贝。刚上小学的时候流行一种口红,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盒子里有十个小坑,每个坑里有一只小拇指两节关节大小的口红,从玫红到大红到黑红,十种红色供爱美的女人挑拣,妈妈也入手了一盒,她偏爱玫红,就最舍不得用玫红。我也喜欢妈妈的口红,没事就把玩,发现口红都快要过期了。我常在隔壁孙阿姨家串门,孙阿姨刚买了一盒同款式的口红,我好奇地问阿姨最喜欢什么颜色,最不喜欢什么颜色。阿姨的回答让我欣喜,她和妈妈刚好相反!我请求阿姨和妈妈换,阿姨爽快地答应了,我跑跑跳跳地回家取出口红去和阿姨换了,妈妈一回来,我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邀功,可我刚刚讲完,妈妈的“小月亮”立马变成了火球,冲我喷出火来,她的眼中还有了亮晶晶的光芒!我十分不理解,明明是要过期了东西啊!
妈妈练就了一个绝活儿,吃东西不会把口红粘在食物上,如今也要涂脂抹粉的我觉得这是多么地神奇。妈妈和我都是吃货,最大的乐趣就是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吃路边摊上的小吃,同一种小吃我们母女两总是只买一个,你一口,我一口。最常买的是妈妈的家乡小吃糍粑,外表金黄酥脆,里面粘糯化渣,唯一不好的是一口咬下去,咬不断!要咬住不放向后伸长脖子拉扯!每次接过妈妈咬过的糍粑总是没有任何印记,只有雪白的糯泥,妈妈还冲我憋憋嘴巴:“学我,看!嘴大吃江山”当时我并未注意听,心思全在手里的糍粑上,谁知妈妈憋嘴巴的动作却是我如今最清晰的记忆。
最讨人嫌的就是爸爸了,每次妈妈在穿衣镜面前仔细地把口红往嘴巴上抹的时候,爸爸总是在旁边要么瘪嘴,要么翻白眼儿,要么讲怪话“你看你的癞疙妈!”“你妈又在喝血了!”“你看你妈像不像刚吃过人!”……妈妈不会搭理他,要么继续专心涂口红,要么转过头冲我笑笑。我更加喜欢妈妈,讨厌爸爸了。
我上初中了,有一天我在家把玩妈妈的口红,发现都过期很久了,猛然发现,诶?妈妈似乎好久都没有涂口红了,我问妈妈为什么?妈妈的回答却让我哭笑不得,原来全是因为我。一年级的一个周末爸爸妈妈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出门办事去了,我一个人在家便用妈妈的口红给自己化了“眉心”、眉毛、眼影、腮红、嘴巴、耳环、手镯、戒指!!!妈妈说她背着我嘲笑了我很久,可从那以后再也不化妆了,因为娃娃会学大人的样子,而此时娃娃该认真读书了。
现在,我成人了,妈妈的红色“小月亮”回来了,上面有了深浅不一的小沟,但妈妈的唇依然是街坊里最美的。
罗弯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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